麒麟研习社| IT巨头兴衰背后的逻辑
作者: 何斯源 发表日期:2019/08/16
文章来源:原创
▋▏前言
1984年,苹果公司发布了日后被称为“历史上最伟大广告片”《1984》,向全世界宣告了麦金托什电脑(Macintosh)的问世以及打碎旧秩序的豪情。
在Mac机诞生的三年前,一位名叫史蒂夫·乔布斯的企业家正在着手开发苹果公司的第一代采用图形界面(GUI)的个人电脑Lisa,为了给自己的电脑开发软件,他邀请了一家小软件公司的老板谈合作,在洽谈过程中,乔布斯不无得意地展示了为Lisa开发的GUI操作系统。
不出所料,苹果的操作系统让这位看上去有些书呆子气息的年轻人大感震惊,其迅速意识到自己公司的DOS系统仿佛来自石器时代,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苹果开出的条件,为Lisa开发三款应用程序,并迅速回到自己的公司向工程师们展示苹果的新操作系统。很快,这家名为微软的企业开始偷偷地研发自己的GUI操作系统,并在此后的十年里——如同我们所熟知的那样——建立了一个帝国。
在那个年代,没有人会想到,这两位同为26岁的年轻人能够在此后的30年里创造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工程和商业奇观,并被后人不断提及、顶礼膜拜。总之,1984年的世界并非建立在乔治·奥威尔所想象的冰冷秩序之上,而是氤氲在无穷的想象力和机遇中。人类经济史上最光辉的一章已经徐徐展开,但是,正如历史学家所反复强调的那样,身处彼时的人们,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摩尔定律与反摩尔定律
如果说信息技术产业只有一条金科玉律,那么我们如今已经相当熟悉的摩尔定律想必不会有什么争议。摩尔定律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将生产力发展模式由线性增长变为了指数型增长。这一定律最早由英特尔公司创始人戈登·摩尔在1965年所提出。
摩尔指出集成电路的集成度会以大致每两年翻一番的速度增长(后来这一时长被缩短至18个月),事实上,不仅仅是计算机的计算能力,其储存能力以及后来网络的传输速度也基本是按照这一速率指数增长的。
盖茨曾调侃汽车工业,如果汽车的技术进步像计算机一样快,那么今天的汽车一升油可以跑400公里,一辆车只要20美元,这一戏言也反映了IT行业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推动社会发展。摩尔定律的存在固然对于整个社会是有益的,然而,对于一个职业投资人而言,这一产业变化规律就意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企业总有一天会在技术进步的浪潮中掉队。
事实上,如果我们将摩尔定律的指数曲线倒过来看,那么基本就可以视作特定计算机硬件产品随时间变化的价格趋势图,也就是说,如果一家硬件公司卖出的产品质量和数量与十八个月前没有区别,那么它的营业额只相当于十八个月前的二分之一,这就是相对不那么为人熟知的“反摩尔定律”。
反摩尔定律的存在意味着硬件设备厂商为了扩大营业规模,必须不断砸钱进行技术研发和产品升级,从而跟上摩尔定律的浪潮,而一旦落后,想要再奋起直追就相当困难了。
在信息技术领域发展的初期,硬件设备厂商往往最先录得可观的增长,但随着硬件设备的保有量逐渐提高,硬件厂商的业绩开始出现较大波动,从美国科技公司的股价上也可见一斑。以2000年科技股泡沫为分水岭,80年代崛起的一批以硬件为主的科技股开始陷入低迷,直至20年后才勉强超过当初的股价高点,这其中苹果是一个特殊的案例,但大多数硬件企业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事实上,仍在列表中的硬件企业已经是非常“长寿”的例子,诸如AT&T、摩托罗拉等盛极一时的巨头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浪涛中。
美国2000年科技股泡沫破裂后,纯软件公司的日子也不算好过,但由于反摩尔定律对软件公司并不适用,软件行业的格局往往比较稳定,尤其是龙头公司的客户黏性非常强,在2010年后,随着云计算技术的广泛应用,软件厂商纷纷开始进行云化转型,又重新走上了增长的道路。
在上世纪80、90年代,纵横捭阖的往往是传统计算机巨头,彼时的互联网还像是襁褓中的婴儿,而在互联网泡沫破裂后,以Google、Facebook、亚马逊为代表的新一代巨头粉墨登场,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互联网巨头所创造的功业和财富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前辈们。
▋▏流量为王
在大概十余年前的中国,“网瘾”还是一个热门词汇,年青一代对互联网(尤其是网络游戏)的依赖让全社会为之侧目,忧心忡忡的父母们将网线视作伊甸园中的蛇,并想尽方法将自己的孩子与万恶的互联网隔绝开。时至今日,“网瘾”一词被提及的频率已经大大降低,我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一词汇将被彻底扫进历史的故纸堆,因为互联网早已和空气、水、电力一样,成为了生活必需品。
在美国多数IT企业仍挣扎于科技股泡沫破裂的泥潭中时,硅谷一批头部互联网企业开始率先复苏并在此后的20年中独领鳌头,与英特尔或微软这样从事硬件或软件的巨头相比,21世纪崛起的这一批互联网公司有着截然不同的企业文化、治理结构与组织形态,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可能就是其史无前例的高速增长能力。
互联网龙头企业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规模已经如此之大还能保持如此之快增长的案例,在今天,全球多数互联网巨头的增速已经有所放缓,但相较传统产业仍然要快得多,我们至今难以预测,互联网企业的成长边界在何处。
互联网巨头在超大体量下实现高速增长的原因有两点:第一,随着互联网在人类生活中快速渗透,其行业容量本身就够大;第二,互联网企业第一次实现了用户和客户的区隔,实现了流量价值的最大化。事实上,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能够实现如此快的增长,第二点因素是至关重要的,而这一点往往是被人所忽视的。
今天,我们对于搜索引擎或是即时通讯软件的使用早已驾轻就熟,很少有人会对这些应用本身是免费的这一点感到诧异。但实际上,互联网公司的商业模式并非浑然天成,我们已经很熟悉的“流量变现”概念也是在摸索中逐渐形成的,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家已经成为“先烈”的互联网公司——雅虎。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美国,互联网已经初步对公众开放,这时最先出现的需求就是一个访问互联网的入口,在雅虎公司成立之前,美国在线公司已经开始为消费者提供信息检索等服务,其采用的是类似于传统产业的思路——用户就是客户,为了使用美国在线的服务,美国的第一代网民需要每月支付20美元左右的费用。正当互联网行业沿着传统产业思维的无趣道路前进时,雅虎出现了。
雅虎所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它为网民提供了一个完全免费、完全开放的分类目录,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门户网站,由于其免费的特性,美国在线的商业模式自然不会有任何市场,而雅虎也理所当然成为了第一代互联网巨头。
杨致远所采用的商业模式产生了两个重大影响:第一,美国在线尽管并非一家硬件企业,但其按流量收费的商业模式仍然受到反摩尔定律的制约,因为网络流量是越来越便宜的,而雅虎的流量免费模式决定了互联网公司的雪球可以越滚越大,从而出现超级巨头企业;第二,免费开放的商业模式迅速催生了一个庞大的互联网用户群体,由于规模效应对基础设施的成本摊薄,反过来又进一步促进了网民群体的壮大以及更多流量。作为对比,在距今不远的2010年,全球有线电视网用户也仅有区区四亿人,远低于互联网用户数量,可以想见,如果美国在线的商业模式沿用至今,互联网产业的发展速度很可能不会比有线电视更快。
在雅虎为后人铺设了一个又湿又长的雪坡之后,后面的事情都顺利理成章了,在2019年,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被互联网巨头所渗透,我们每个人都成为了流量。
在“流量红利见顶”的呼声甚嚣尘上的今天,互联网用户数量的增长确实已经明显趋缓,但巨头们的变现之路还远未完结,大象仍将奔跑,直到下一次颠覆。
▋▏数据:一种新意识形态
人类历史上出现过两轮对于机器取代人类的大规模恐慌,第一轮是工业革命后大量机器和工厂的出现,第二轮则是当前人工智能技术开始逐渐赋予机器学习、感知和推断能力。
在工业革命后,尽管人类并未被真正取代,但人力确实“降格”成为了一种纯粹经济学意义上的生产要素,随后,生产和生活方式迎来了巨大变化,旧有的社会结构、政治和文化秩序也被颠覆,并最终催生了我们今天的意识形态版图。
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中,有三大基石:算力、算法以及数据。与前文提到的“流量”不同,数据本身蕴含着丰富的人类行为信息,一个人的好恶喜怒都可以被数据记录和表达,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科技巨头将对数据展开更加激烈的争夺。
由于人工智能产业还处于发展初期,对于未来我们在这里就不妄加揣测,但我们可以预见的是,人工智能技术对人类社会的改造和颠覆或将前所未有,数据或将由一种生产要素上升为一种战略资源,甚至催生一种新的意识形态。
▋▏后记
2019年,文首那两位年轻人所创造的公司加在一起有两万亿美元的市值,这大致相当于意大利在2018年的GDP,但极盛往往是衰败的开始,微软和苹果的未来或许很难再重复过去的高速增长,另一方面,互联网巨头仍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盛宴,并期许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变现之路。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新势力正在积蓄力量,为下一轮宰割山河而枕戈待旦。
或许多年以后,当人们回望2019,才发现历史的新篇章在这一年徐徐展开,但是,正如历史学家所反复强调的那样,身处此时的人们,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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